江|淮|文|学

　　微信电子刊 第1400期

　　江淮文学

　　

　　江淮诗萃栏目

　　李永立诗歌

　　

　　JIANG HUAI WEN XUE

　　故 道 西 风（组诗）

　　

　　《去关帝庙的途中》

　　故道沿东而下，从砀山，经萧县

　　过徐州……

　　我发现，有关关帝的庙宇不下十座

　　那些房子、院落、建筑，或老，或新

　　或从别处移到黄河岸边

　　我哂笑，神也知道搬迁

　　这些石人石马，也是从别处

　　移进庙前的，站在我们去大殿的两侧

　　从前他们守护墓道，如今听河水的

　　流逝之声

　　昔日黄河咆哮、泛滥

　　一口气涨破夏天

　　大概人们想镇住这洪魔，才请来这厉神

　　在故道边落户

　　关帝庙平时游人不多

　　香火稀少

　　只在逢年过节，关帝爷才有幸

　　吃一回肉

　　也有行人拥挤的时候

　　关帝庙前唱大戏

　　他们沿着前人采出来的路

　　牵着、扯着、拉着、揽着、挽着、搂着……

　　唢呐吹出鸟语花香，琵琶弹出十里埋伏

　　人们脸上洋溢出来的笑

　　再次证明他们内心很闲，也很幸福

　　关公面前耍大刀

　　我在一位老人的地摊前买了一把塑料大刀

　　一只孙悟空面具，和一付手套

　　我杀入烟民制造的雾霾中

　　一边嘴在作报告

　　一边用右手在鼻口前扇来扇去

　　同时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年的大戏五场

　　另外加送一场

　　好戏连连看

　　我讲的话，在黄河故道的枯枝上，上下起伏

　　杏花的梦、桃花的梦、梨花的梦，嗷嗷待哺

　　

　　

　　《故道西风中，我们又说起那些马》

　　一年四季，再也看不见那些马

　　那些拉动大地和车子健步如飞的牲畜

　　瘦疼了多年不见的兄弟

　　再也看不见那些

　　割草喂马的人

　　青草在栅栏外，焦虑不安

　　踮起脚伸长脖子等待谁冰凉的一刈，大喊：

　　“痛快”

　　再也看不见那些

　　挥舞马鞭的人

　　人们赶鸭子上架似的赶着

　　一部不中用的老黄历

　　但是，马呢？那些

　　拉动黄河故道、黄昏和西风的马呢

　　当我在十二生肖里

　　在范家的马头墙上

　　在女孩的胯下

　　看见一匹马

　　那欣喜又悲伤的模样，像极了

　　失踪多年又重新相逢的兄弟

　　

　　

　　《风吹麦浪》

　　有没有海子我不知道

　　风吹麦浪

　　风吹动黄河故道上行人彳亍的身影

　　那些遍地的金币，被一部部相机捡起

　　成为一座粮仓的封面

　　成为我们的仰望

　　风吹麦浪

　　有没有金钱豹我不知道

　　现在我在蒸笼般的北温带麦田里

　　闷声不响地用鲜血刺绣

　　纯美的少女啊

　　如你再次划着白云的小舟路过我的家乡

　　请为我作证，在这片田野里，我手缠过胶布

　　并让麦子成为真正的麦子

　　

　　《是的，麦子扬花，土地就要熟了》

　　是的，麦子扬花

　　我的灵魂，从村子里

　　被吸走了

　　田园好静美

　　土地被杨树分割成一个个井字

　　跟西周的井田制是两码事

　　我的灵魂也井井有条

　　里面有道路、有水痕

　　有淡淡的泥腥味，也有

　　浓浓的花香

　　偶尔的一幅销魂的春宫图

　　五月的麦田，初夏的轮廓

　　我的灵魂同时也是麻雀成群

　　村庄捂紧麦场的胸口

　　麦子扬花，土地就要熟了

　　我的灵魂跟着一辆来农村收购粮食的敞篷车

　　去往城市

　　但从未丢掉过良心

　　

　　

　　《故道边哪有这么多庵棚》

　　皖北刘套镇。我去普查

　　村庄长在泥土里，众生在巢穴里

　　家家抱团取暖，村村

　　有鸡鸣相连

　　人口稠密，村名古怪稀奇

　　沿河一溜十八庵

　　环水栖居十八棚

　　张家张庵，李家李庵

　　陈家陈棚，范家范棚

　　我记不住村庄的名字，白天辨认

　　晚上就在庵里棚里睡觉

　　拉呱的老人说，老家住在山西村

　　逃荒逃到黄河下游

　　黄河废了，泥沙留了下来

　　人们便在岸边搭棚缮庵居住

　　几百年都是一个老样子

　　它小小的灵魂比一座庵子一顶棚子更小

　　它看见一些人老去，枯枝败叶的身躯

　　变成另一座庵棚

　　竟比坟墓大不了多少

　　如今我在刘套镇，却看不见

　　哪怕有一间草房子

　　看不见泪水在自己的皮肤上生满锈迹

　　我看见史上最清的黄河水，人间

　　最黄的黄金

　　道路跟着美人胸一起跳跃

　　

　　

　　《遇 见》

　　遇见流水向东，平缓、有力

　　但已走不出自己的胸腔

　　背道而驰的马匹停了下来

　　水上已没有那年的渡船

　　我只好沿着河流

　　慢慢走

　　蜜蜂。蝴蝶。都在忙碌

　　梨树在拼命地喝水

　　新栽的葡萄，绿叶又升高了一蓬

　　庄稼毫无挽留之心

　　野花是野了点，但

　　草草收场了

　　只有狗尾草，把我当做人看

　　遇见一群人过了黄河

　　急急去了江苏

　　他们不说话，抬头看天

　　头上的闲云，忽然碎了

　　

　　

　　《故道向晚》

　　一条河流在落日的视线里漂移

　　胭脂站满西天，天还没黑

　　你早准备好要去哪儿演出

　　我迷恋此时的河水就像迷恋母亲的羊水。

　　我想起那些写在水里的生命，从四面八方包围我

　　我迷恋蛇一样迷人的河岸，闪亮、晕眩

　　我看见了明镜里的华发、波浪的铜和银

　　不沉也不浮

　　像是一次次泛滥，又瞬间平息

　　悸动的仅仅是时间流水中几十首奋勇泅渡的

　　诗篇

　　只有流水会被带走了，只有泥沙会把村庄埋掉

　　只有我体内的水藻轻柔的舞动

　　我的诗歌正滑向远方

　　上面坐着赤足散发的诗仙

　　和硕大的波浪

　　

　　

　　《乡村的清晨》

　　鸡蛋清和鸡蛋黄一样的清晨

　　在老人和孩子们的杯子里

　　在姑娘和小伙子的眼睛里

　　在妇女装满青菜的篮子里

　　嵌有新生活本性的气息

　　故道边的窗口建构

　　飞起的屋檐

　　晨光下的水泥村路

　　恢复了脚步、车轮

　　新修的工程，到处是感叹号

　　到处是祈使句

　　让你以更替的方式，把它重新遗忘

　　重新记起

　　美丽的村庄

　　——喧嚣中的一块净土

　　季节留下的色彩

　　人们万众一心地挥霍着

　　浑身充满了秘密的勇气

　　用发达的想象力再造一个黎明吧

　　黎明盯住黎明的脸

　　老人们开始重新排列年龄

　　鸟鸣还是黎明的好听

　　尤其是黎明的黎明

　　我触摸到了它的喉管和血液

　　小南风潮湿了它的羽毛

　　清晨，身边的景物被我的瞳孔无限放大

　　还有一些你看不见的事物正

　　从黑暗中破壳而出

　　

　　

　　《炊 烟》

　　村庄升起炊烟

　　下午五点十分，转过新桥

　　来到某氏庄园路口

　　我欣赏：明亮时光里升起的雕塑

　　一幅画使我停步：

　　蓝烟，宁静

　　房屋，安详

　　人们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劳动透出惊人之美

　　在他们中间，我看见了自己

　　我的心跳，也在美梦中

　　集中力气

　　多么幸福啊——

　　虽满身疲惫，却带着财富

　　此时，我的心境不错

　　没有过多的心事向谁诉说

　　墙角里的草根也奋发向上

　　而隐藏在我们之中的皇帝，也知道

　　劳作意味着，他会拥有一辆汽车

　　在自己的疆域

　　自由奔跑

　　

　　作 者 简 介

　　

　　李永立：男，安徽萧县人，国家二级作家，宿州市作协副主席，作品散见全国各文学报刊,并多次在全国获奖。

原创文学净土

微刊总编 | 枫叶飘

编辑 | 书童

诗词编辑 | 石泉林溪

▼

《江淮文学》? 授权发布、图片版权归原图作者

投稿邮箱：hmyz168@163.com、微信号：fyp620

　　精品回顾：

　　江淮文学┃皖北：地下船（组诗） 作者：李永立

　　江淮文学┃《皖北行走》系列组诗一 ◆ 拂晓 作者：李永立

　　江淮文学┃在废墟上奔跑的孩子（短篇小说） 作者：李永立

　　江淮文学┃《皖北行走》系列组诗二 ◆ 画乡流韵（三首） 作者：李永立